与我国现行的普通教育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分流的双轨制教育体系有所不同，美国现行的教育体系是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融合的单轨制。通过对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的分析，以及对参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学生升学路径的讨论，总结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生升学路径的特点以及对我国的启示，以期为我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衔接与发展提供借鉴。
在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近年来又被称为“生涯与技术教育”(Career and Technical Education，简称CTE)。美国的教育体系从义务教育阶段开始，就对全体学生的学习、生活、身心发展、职业选择等方面进行全面关注，其中也包括了职前准备阶段、职业选择阶段以及入职后多种层次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1]这种终身教育的理念，为广大参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学生提供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与世界上多数国家实行普通教育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分流的双轨制教育体系不同，美国的教育体系是一种普通教育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互相融合、交叉的独具特色的单轨制。在探讨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毕业生升学途径与机制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美国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
一、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
由于实行彻底的教育分权制，美国教育自治权都下放到各州，全国没有统一的学制，因此各州的教育体系也存在差异。但总体而言，美国的教育体系基本可分为三个主要阶段：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中等后教育。在接受初等教育之前，学生还可以接受学前教育，保育学校与幼儿园是主要的学前教育机构。
美国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在整个单轨制的教育体系中主要跨越了中等教育与中等后教育这两个阶段，它主要是以课程和项目的形式存在其中的。本文对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毕业生升学途径与机制的讨论主要集中在中等教育和中等后教育中的学校培训学校职业教育。
(一)美国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
美国的中等教育是在中学完成的。美国的中学大致可分为三种：四年制、六年一贯制和三三制。四年制高中主要有普通中学、职业技术中学和一些专门中学，如海事中学、自动化中学等;六年一贯制中学，是将初中与高中合为一体，在教学与行政等方面实行统一的管理;三三制是指将初中与高中分开，二者在课程设置、课表安排与行政管理等方面都拥有独立的自主权。
美国的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主要是以课程或项目的形式存在，学生通过选修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课程来获得学分，以此来完成中等教育阶段职业课程的学习。由于美国各个州分别拥有自己独立的教育体系，因此，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实施机构也多有不同。总体而言，当前美国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层次的学校教育机构主要是以综合中学为主体，其次还有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2]综合中学与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提供全日制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而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则提供非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
1.综合中学。
1917年《史密斯-休斯法案》颁布之后，综合中学逐步成为了实施中等教育的主体。目前，综合中学在美国各类中等教育学校与机构中占据了主流地位，担负着帮助学生升学与就业的双重任务。综合中学是把普通教育、学术教育、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各种职能集中在一起的中等教育机构，[3]针对学生的不同情况，分别进行以下三种教育：学术科，开设学术性的文理课程;普通科，开设基础课程，兼学一些职业课程，主要是为学生的生活做准备;职业科，根据学校的条件以及社会的需求，开设多种职业课程。综合中学中开展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校内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主要提供一些选修课程或者开展“职业生涯学园”“职业生涯主修专业”等专门项目;[4]另一种是主要依托于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开展的校外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生可以在这类教育机构里学习一些职业生涯和技术课程，所修读的学分还可以转移到综合中学。[5]虽然综合中学开设了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课程，但其更加注重学术教育。
2.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
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又称全日制CTE学校，这类学校更加强调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和学术课程的整合。在注重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教学的同时，也会开设高中所必须完成的学术课程。所有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的共同特征大致如下：开设有连贯的学术课程、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以及整合性课程;具有与中等及中等后教育机构相联系的特别机制;学生通过学习，可以获得得到承认的认证或证书以及明确的中等后教育机会;有严格的毕业标准。[6]全日制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数量虽不多，但单个学校的办学规模往往比综合中学要大，这类学校也是美国中等教育阶段渗透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重要力量。
3.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
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又称区域CTE学校或中心，它只提供职业生涯与技术课程，单个高中因成本太高或其他因素而无法开设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都可以依托于这类学校来实施，同时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也通过服务多所高中来实现自己的效益。通常一个区域性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校或中心可以开展多个职业生涯群教育，想去这类学校学习此类课程的学生，一般需要得到所在综合中学指导教师的推荐，并提交相应申请资料，学校则会根据学生已有基础和发展潜力决定是否录取。
(二)美国中等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
美国的中等后教育是在高等院校中完成的。美国的大学习惯上分为三类：第一，两年制学院，大部分为公立，其中多为地方社区所创办，故一般又称为社区学院，社区学院颁授的学位是副学士学位。第二，四年制学院，大体有两类：一类是文理学院或文科学院;另一类是独立的专科学院，比如机械学院、建筑学院、工程学院、音乐学院、师范学院等。第三，综合性大学，此类学校规模庞大、组织复杂、师资充实，大部分综合性大学注重研究工作，不仅拥有设备先进、实力雄厚的研究机构，还设有以向高校和社会输送教学和研究人才为双重使命的研究生院，因此这些大学又被称为研究性大学。综合性大学颁授学士、硕士和博士3种学位。
美国中等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承担机构以社区学院为主。有数据表明，美国提供中等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所有机构中，两年制社区学院占了近40%的比重。[7]社区学院提供的课程有两类：一类为过渡性文理课程，相当于4年制大学的前两年，学生修完后可转入4年制大学继续深造;另一类为终止性的职业技术课程，这一类学生修完后可直接选择就业。
二、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生升学路径
(一)美国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生升学路径
据2014年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国家评估报告”统计，几乎所有美国公立高中生都参与了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或项目的学习。具体来说，根据美国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存在的三种类型的选课方式，可将在同一个职业课程学习领域修得三个及以上学分的学生称为“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专修者”，在职业课程学习领域修得至少一个学分的学生称为“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参与者”，在不同职业课程学习领域修得三个及以上学分的学生称为“非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专修者”。由此可见，美国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中职毕业生”，学生在进入不同类型的高等教育机构时的方式各有不同。
在美国，中等教育毕业生升学路径主要有两类：一种是进入有入学要求的学校，一种是进入开放入学的学校。
1.参加美国高考。
学术能力评估测试即SAT(Scholastic Aptitude Test)与美国大学入学考试即ACT(American College Test)并称为“美国高考”，其中SAT考试是美国最具权威性且最通用的升学考试，几乎所有的美国高校都接受SAT成绩。参加美国高考是申请就读美国大学本科的重要步骤，是作为学生评选奖学金的重要依据之一，也是对学生综合能力的一种测试。
这种有入学要求的入学方式被大部分学术水平较高的院校所采用，但不仅仅只根据学生标准化考试(SAT或ACT)的分数来衡量，还会综合考虑学生高中时期的平时成绩、大学预修课程的统考成绩、课外活动与校外工作经历、才艺与能力、个性品质、面试表现等方面，以此来全面衡量学生的学习潜能。[8]
2.开放入学。
开放入学指学生高中毕业后不需要参加高考，只需提供高中毕业文凭或同等学力证明就可进入高等院校继续学习，这种方式主要是被一些州立学院和社区学院所采用。比如，社区学院不需入学考试，且面向全社会实行开放式办学，凡年满18岁的公民都可以申请入学。选修学位课程的学生一般要求具有高中文凭或同等学力，由于美国多数地区实行的是12年制义务教育，绝大多数学生都符合这一条件;选修非学位课程的学生则没有任何学历要求，只要新学员具有正常的学习能力，可以随时随地注册学习。
(二)美国中等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生升学路径
社区学院在美国教育系统中是一个独特的学校类型，负有纵向衔接基础教育和本科及以上教育，横向沟通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企业培训的重要使命，是生涯与技术教育的主力。其中的转学教育开辟了学生的升学路径。
美国社区学院的转学教育功能体现在：一方面提供四年制大学学士学位前两年的普通教育课程，一般包括人文学科、科学和社会科学三个部分;另一方面是利用“2+2”专本衔接模式，为更多的学生升入四年制大学或学院创造机会。“2+2”专本衔接模式是社区学院转学教育的基本形式，它的核心内容是：学生在社区学院修完普通高等教育或职业技术教育的转学课程后，可以凭借所获得的学分，转到承认该学分的四年制本科院校的三年级继续学习，从而最终获取学士学位。[9]这种专接本模式虽在美国传统的升学模式之外，但也能够成功地实现副学士和学士教育的衔接，为在社区学院学习的学生打通了一条升入四年制大学、学院的经济合理、方便快捷的通道。
三、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升学特色机制
(一)职业生涯群
职业生涯群是把各专业进行分类，再将同一类的专业整合起来，这种形式能够改善职业生涯教育中重复教育的情况。职业生涯发展途径是一种在制定职业生涯群的标准与等级的基础上确定课程、评价和证书等的模式，主要通过与社会需求的有机衔接来实现学术课程与职业课程的贯通，防止学生接受反复、不连贯的教育，使学生找到与自身匹配的职业生涯路径。[10]目前美国共有16个职业生涯群，每个职业生涯群有2~7个职业生涯发展途径，包含了从入门级别到专家级别的不同水平的职业，这样不仅能让学生在众多职业生涯群中进行自我选择，还有效防止了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专门化造成的知识、技能的单一，从而使培养的学生更加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
(二)技术准备计划
技术准备计划是美国的一项专门针对中高职无缝衔接的国家战略，其目的在于提升学生的学术知识和技术技能水平。技术准备计划不仅使学生更顺利地进入更高层次的教育，还实现了其内在学术课程与职业课程、学校本位课程与工作本位课程、中职课程与高职课程之间的融合。到目前为止，提供一个或多个技术准备计划项目的公立高中比重高达47%(约7400所)，几乎每一个社区学院都参与一项技术准备计划，许多四年制学院和大学、协会组织、私营企业和雇主也参与其中。[11]技术准备计划目前主要有“2+2”“2+2+2”“4+2”“4+2+2”“3+2”等几种模式。
(三)转学协议
一些综合高中与社区学院(两年制大学)、四年制大学之间一般都签有转学协议。以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市麦克法兰学区高中为例，学校与麦迪逊社区学院之间签有转学协议。对应麦迪逊社区学院的16个专业群，该校学生从9年级开始按照职业兴趣分成16个职业兴趣组开展相应专业学习，他们中的40%将对口升入麦迪逊社区学院。[12]
(四)学分转换与先前学习评估
美国高等教育的学分制已经存在上百年了，这种灵活的制度满足了不同学习者对高等教育的需求。目前，美国许多高校除了认定本校的学分以外，也有条件地认可本校外的学习成果，这些成果经过先前学习评估之后可以进行学分的转换。
美国的先前学习评估(Prior Learning Assessment，简称PLA)是指对高等学校以外的非正式或非正规的学习成果进行评估，对其中达到大学所要求水平的学习成果授予学分。先前学习评估的工具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各类考试成绩，包括大型考试机构开发的标准化考试(如美国大学预修课程考试即AP考试、美国自学考试即CLEP考试)以及高等学校自己设计的挑战考试;二是培训机构的课程或项目，比如一些公司培训、地方教育或培训机构(非大学)的项目;三是评估申请者与学习相关的个人经历，也称为个人学习经验评估。
四、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学生升学路径对我国的启示
(一)增强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体系的连贯性
在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又被称为“生涯与技术教育”，由此可看出其更加强调“生涯”。通过上述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的梳理可以发现，美国学生的升学路径具有非常强的连贯性。美国教育强大的学分转换系统就为学生升学的连贯性提供了重要的保障。比如，在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阶段，学分不仅可以在中等教育机构之间实现互认，还可以在中等后教育机构实现转换，[13]这样既避免了重复学习，也显示出了学生从中等教育向中等后教育过渡的连贯性。而美国社区学院的转学教育也实现了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副学士层次高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和学士层次高等教育的一体衔接。除此之外，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一个很大特色就是利用职业生涯群来设置有序的、一体化的中高职衔接课程，并充分了解社会经济生产中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以此为基准来保证学术课程和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之间的连贯性，以避免学生接受重复的教育，同时还利用职业生涯群让受教育者从入学起就对职业和工作的分工有一定的了解。[14]
而纵观我国不同层次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在课程连贯性上需要继续完善。比如在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阶段，一些专业的课程与其在高等教育阶段对应的专业课程在内容上会有重复或是不连贯。对于我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衔接课程的设计，可以美国的职业生涯群和生涯群课程作为参考。首先要制定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标准体系，这个体系要能够适应中职与高职两个教育阶段，以此避免两个阶段的教育各成体系;其次，可通过制定具有连贯性的课程标准来推动中高职课程的衔接，克服不同阶段的课程体系不对接、课程内容重复、缺乏层次性等缺陷，以此来建立顺序合理的，课程内容层层递进、螺旋上升的适合我国中高职衔接的课程体系。
(二)建立多元化的办学模式
美国的单轨制教育中加强了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之间的联系，构建了多元立交、开放贯通的教育体系。同时，美国开设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和项目的教育机构众多，因此学生的升学选择是多样灵活的。比如在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阶段，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与需要进行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课程的选修，也可自主地参与到职业生涯群学习中。而在美国社区学院的转学教育中，学生更是具有非常灵活的选择权：有的学生按照传统模式在社区学院学习两年获得副学士学位后直接转入四年制高等院校;有的则在毕业一年以后才转入大学;有的学生从四年制院校转到两年制学院;有的从一所两年制学院转到另一所两年制学院;甚至有些学生会同时在社区学院和四年制院校注册学习。[15]学生在升学路径选择上的灵活性能够充分满足他们自身的需要，同时也能够适应社会对人才发展的需求。
近年来，我国在建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的过程中，普遍显示出过于关注建立独立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的倾向，忽略了与普通教育的联系，从而使职教与普教相互渗透和沟通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有效解决。[16]我国未来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体系应该是与普通教育相互渗透、相互沟通的。首先我们应整合现有教育资源，积极探索优化中高职衔接办学模式，促进中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与高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之间的有效衔接。在保证有效衔接的基础上，努力探索出更加多元化的衔接模式，以此来适应不同学生的需求和社会对人才的多样需求。其次，从上述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发展可以看出，其教育体系是普通教育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相融合的单轨制，而我们国家则是普职双轨制，但这并不代表就要将两者完全割裂开来，我们也应加强普通教育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之间的联系与沟通。比如在普通中小学阶段开设一些职业体验课程，这样不仅能使学生对不同的职业有理性的认识，还能为其今后的职业生涯发展打下基础。
(三)健全相关法律法规
美国十分重视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不仅每年投入充足的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改革与实践资金，而且建立了国家标准与法律法规来促使不同阶段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有效衔接。比如，在“职业生涯群”项目中，美国制定了国家“职业生涯群”标准，其中“生涯准备实践”明确了学生应具备的12项生涯准备能力，16个职业生涯群有8~15个核心标准;《卡尔·D.珀金斯生涯和技术教育改进法》为中职学生继续深造拓宽了升学途径并提供了法律保障;《国防教育法》为实施中高职衔接的教育机构提供了经费保障，扩大了美国中高职的规模;《生计教育法》促进普通教育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之间的融合，也保障了中高职的顺利衔接。[17]
美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相关的法律制定是自上而下推进的。首先是联邦制定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法，之后各州出台州培训学校职业教育法，立法具有很强的承接性。美国关于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法律多达十几部，与中高等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衔接相关的法律就有四部。而我国关于不同阶段培训学校职业教育衔接的一些硬性规定和规划，基本上是以“计划”“文件”“通知”“行动”等文件的形式出现，还未形成完善的法律法规体系。[18]我国中职和高职、高职与本科之间衔接的相关环节纷繁复杂，若是在改革中没有有效的法律来做支撑，那么在实施中就会遇到重重困难。由此看来，建立和健全我国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相关法律和制度，不管是在目前还是未来，对培训学校职业教育的改革发展都能起到极其有效的促进作用。